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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婚宴上的棺材

酒席上的气氛很诡异。

流水席从院内一直摆到院外,坐满了黑压压的村民,可除了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听不到半句祝贺的喜庆话。

每个人都阴沉着脸,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像是在参加一场隆重的葬礼。

我端着酒杯的手,有些僵硬。

坐在主桌的我,如坐针毡。

发小李默就坐在我旁边,他今天穿着大红的新郎服,脸色却比哭还难看。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白酒,眼神时不时地飘向院子中央。

我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院子正中央,两张拼起来的八仙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口刷着黑漆的、崭新的……棺材。

红色的喜字歪歪扭扭地贴在棺材头上,显得格外刺眼和惊悚。

我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问身旁的李默:“阿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结婚,在院子里摆口棺材干什么?”

李默浑身一颤,手里的酒洒了大半。

他嘴唇哆嗦着,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上首的、村里辈分最高的族长三叔公,突然放下了筷子。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缓缓地、直勾勾地转向了我。

“小驰,”他嘶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院子,“你和阿默,是最好的兄弟,对吧?”

我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三叔公那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抬起干枯的手,指向了那口黑漆棺材。

“我们村有个规矩,新郎官成婚,得找一个命中最亲的兄弟,替他‘压一压’这口婚棺。”

“今晚,就委屈你了。”

这话一出,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压棺?躺进棺材里?这是什么他妈的狗屁规矩!

我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李默:“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李默的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和我对视,只是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嘴里含糊道:“小驰,你先坐下,这是我们村的老规矩,是好事……”

“好事?”我气得浑身发抖,“大喜的日子躺棺材里,还他妈是好事?你们这是结婚还是奔丧!”

“放肆!”

三叔公手里的龙头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席间所有埋头吃饭的村民,像是收到了指令,齐刷刷地停下筷子,几十双麻木、冰冷的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了我身上。

我瞬间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狼群盯上的羊,后背的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

“小驰啊,”李默的父亲李叔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可这是为了阿默好,你是他最好的兄弟,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婚后不顺,对吧?”

这话听起来是劝,可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反驳的命令。

我不想再跟他们废话,转身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站住!”

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不知何时已经像两尊门神一样,死死堵住了院子的大门。

我心一沉,回头看去,院子里的男人们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站了起来,无声无息地围成一个圈,将我困在了中央。

这根本就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我彻底绝望了,冲着从头到尾不敢看我一眼的李默,歇斯底里地吼道:“李默!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你把我当兄弟,就是为了把我骗回来躺进棺材的吗?!”

李默终于抬起了头,他眼眶通红,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驰……对不起……我……我没得选……”

没得选?

好一个没得选!

我环顾四周,看着村民们那一双双理所当然的眼睛,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吉时已到!开棺!”

三叔公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索命的判官。

几个壮汉立刻向我逼近,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我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这是犯法的!”

我奋力挣扎,可我的力气在这些常年干农活的壮汉面前,就像婴儿一样可笑。

我被他们拖拽着,一步步走向那口黑色的棺材。棺材盖已经被打开,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木头味和一股说不出的腥气。

这时,李默的母亲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走了过来,碗里是黑乎乎的、散发着怪味的液体。

她脸上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神情,将碗递到我嘴边。

“喝了它,小驰。睡一觉,明天早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死死地咬紧牙关,拼命摇头。

可一个壮汉上前,粗暴地捏住了我的下颚,另一人则用力将我的头向后掰去。

那碗黑乎乎的药汤被强行灌进我的喉咙,我的意识开始迅速模糊。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我好像听见那口棺材里,传来了一阵微弱、压抑的女人的哭声。

2 棺中的“新娘”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像是沉在一潭死水里,身体动弹不得,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鼻腔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桐油味和木头腐朽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才从混沌中挣扎出来。

我……在哪?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的是粗糙的木板。我猛地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诡异的婚宴,院中的棺材,村民们麻木的脸,还有李默那句“对不起”。

我被他们……放进了棺材里!

恐慌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拼命地想坐起来,头却“咚”的一声撞在了上方的木板上。

这口棺材的空间异常狭窄,我几乎无法动弹。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可发出的声音却微弱得像蚊子叫。那碗药汤不仅麻痹了我的身体,似乎也损伤了我的声带。

就在我绝望地捶打着棺材壁时,我的手肘,突然碰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

那绝对不是木板!

我浑身一僵,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棺材里……还有别人?!

我僵硬地转动着身体,试探性地伸出手,再次摸了过去。

那是一具身体,穿着丝绸质感的衣服,有温度,甚至……在微微颤抖。

是个活人!

我想起了昏迷前听到的那阵哭声。

“谁?你是谁?”我用嘶哑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

身边的人似乎被我的动作吓到了,猛地向另一侧缩了缩。

黑暗中,我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是个女人。

“你……是李默的新娘吗?”我再次试探。

“……我不是。”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尽的恐惧,同样小得可怜,“我叫陈雪,是……是李默花钱从外地买来的……他说……他说要娶我……”

买来的?!

我心头巨震。李默怎么会去买一个媳妇?他家虽然不富裕,但在村里也算过得去,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把你……也关进来了?”我问道。

“嗯……”陈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说,这是村里的规矩,新娘子要和‘压棺人’在婚棺里待上一晚,才能……才能去晦气……”

去晦气?这到底是什么鬼规矩!

“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我急忙问。

“……他们也给我灌了药,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我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她暂时还是安全的。可我们两个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棺材里,又能安全到哪里去?

“别怕。”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我开始用尽全身力气推着棺材盖,可那盖子像是被钉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晃动。

“咚……咚……咚……”

棺材外面,传来了沉重而有节奏的脚步声,还有锁链拖地的“哗啦”声。

“他们……他们在干什么?”陈雪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我也屏住了呼吸。

棺材被抬了起来!

我们正被人抬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这根本不是什么压棺一晚的仪式!他们要把我们抬到哪里去?!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3 活人献祭

棺材的晃动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最后“咚”的一声,被重重地放在了地上。

外面传来了三叔公那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像是在念着什么听不懂的经文。伴随着他的声音,还有村民们整齐划一的、如同梦呓般的附和声。

“山神老爷高高坐,献上新妇把身卧……”

“金童玉女来相配,保我全村好生活……”

山神?新妇?金童玉女?

这些零碎的词语钻进我的耳朵里,让我如坠冰窟。

身旁的陈雪显然也听到了,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他们……他们要把我们献给山神……我们是祭品……”她绝望地呢喃着。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婚礼,也不是什么压棺的规矩!

这是一场活人献祭!

李默买来陈雪,不是为了娶她,而是为了把她当成“新妇”,献给那所谓“山神”!

而我,这个他“命中最亲的兄弟”,就是那个用来搭配的“金童”!

难怪……难怪李默说他没得选。在这个被愚昧和恐惧统治的村子里,谁敢反抗族长和所谓的“规矩”?

我恨!我恨李默的懦弱,恨村民的愚昧,更恨我自己的天真!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用头去撞棺材盖。

“咚!咚!咚!”

外面的诵经声停了。

“三叔公,里面有动静!”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

“慌什么!”三叔公的声音依旧沉稳,“喝了‘安神汤’,他闹不出什么花样。时辰快到了,准备沉棺吧。”

沉棺?

他们要把我们连同这口棺材,一起沉到什么地方去?!

外面的诵经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我能感觉到棺材下的八仙桌被撤掉了,整口棺材被四角的壮汉稳稳抬起,一步一步地走向未知的命运。

“陈雪,你听着,”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急促地说,“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抓紧我,明白吗?”

陈雪在黑暗中胡乱地点着头,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晃动中,我拼命地积蓄着被药力麻痹的身体里那为数不多的力气,同时脑子飞速运转。

“沉棺”,顾名思义,极有可能是要沉入水中。

村子后面有一条河,叫“落马河”,水流湍急,深不见底。村里一直有传说,说河里住着河神,每年都要“享用”祭品。以前我只当是大人吓唬小孩的故事,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如果是沉河,那还有一线生机!

木制的棺材虽然沉重,但只要没有完全钉死,入水后内外会产生巨大的水压差,说不定能把棺盖冲开。

就在我思考对策时,“扑通”一声巨响,棺材猛地一沉!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从棺材的缝隙里疯狂涌入!

“啊!”陈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被灌进来的河水呛得说不出话。

黑暗、冰冷、窒息的感觉瞬间包裹了我们。棺材在水中急速下沉,我能感觉到水流正疯狂地挤压着这口薄木棺材。

“咔……咔嚓……”

木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双脚死死蹬住棺材的一头,用肩膀和后背,猛地向上顶去!

“砰!”

在水流的巨大压力下,本就没有钉死的棺材盖,竟然真的被我硬生生顶开了一道缝!

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再次发力,彻底将棺材盖顶开。

冰冷的河水夹杂着月光,一同涌了进来。

我大口地呼吸着新鲜但寒冷的空气,一把抓住身旁已经快要昏迷的陈雪,拖着她从下沉的棺材中挣扎出来。

河水湍急,我不敢有丝毫停留,死死抱着她,顺着水流拼命地向岸边游去。

岸上,李家村的村民们举着火把,像一尊尊雕塑,麻木地看着我们在水中挣扎。

他们没有一个人呼喊,也没有一个人下来。在他们眼里,我们已经是献给“河神”的祭品,是死人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李默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火光映照下,他的脸上满是泪水,却依旧一动不动。

我收回目光,心中再无一丝兄弟情谊,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

李默,李家村,你们等着!

4 死里逃生

河水冰冷刺骨,我的体力在迅速流失,怀里的陈雪早已失去了意识。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脚下终于触碰到了坚实的河床。

我用最后的力气,将她拖上了岸,自己也瘫倒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就从上游传了过来。

不好,他们派人来巡河了!是怕我们的“尸体”被冲走,惊扰了“河神”!

我来不及休息,扛起昏迷的陈雪,一头钻进了岸边的芦苇荡。

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跑到能有信号、有法治的地方去。

我背着她,在漆黑的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才终于走出了李家村的范围,来到了一条通往镇上的公路上。

一辆清晨去镇上拉货的卡车,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用身上仅剩的一点现金,说尽了好话,司机师傅才同意载我们一程。

坐在卡车后斗里,晨风吹过,我看着怀中依旧昏迷不醒的陈雪,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身体滚烫。

她发高烧了。

昨晚的惊吓、冰冷的河水,加上那碗不知名的药汤,彻底摧毁了她的身体。

“师傅,麻烦快一点!去镇上最近的医院!”我焦急地拍打着驾驶室的后窗。

到了镇卫生院,医生检查后,立刻把陈雪送进了抢救室。看着抢救室亮起的红灯,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如果她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等待是漫长的。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你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她朋友,她怎么样了?”

医生皱了皱眉:“情况不太好。病人因为长时间处于低温和惊恐状态,加上之前服用了含有大量镇定成分的不明药物,导致了严重的应激性肺炎和多器官功能紊乱。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但……”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她求生意志很弱,能不能挺过来,要看她自己了。你们家属,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隔着玻璃窗,看着病床上那个戴着呼吸机,浑身插满管子的女孩,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愤怒。

我立刻报了警。

我把李家村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警察。从诡异的婚宴,到所谓的“压棺”习俗,再到活人献祭。

接待我的年轻警察听得目瞪口呆,以为我在讲恐怖故事。

“同志,你说的这些……都属实吗?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怎么可能还有这种愚昧的活人献祭?”

“句句属实!”我指着抢救室里的陈雪,“她就是受害者!还有我!我们都是证据!”

警察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但还是按照程序,联系了李家村所在的乡派出所,让他们派人去核实情况。

一个小时后,乡派出所的回电,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们派人去李家村看了,人家村里确实刚办了喜事,新郎李默和新娘子都在家,好好的。村里人都说根本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叫陈雪的女孩,也说你这个新郎最好的兄弟,因为喝多了酒,闹了点脾气,昨天下午就自己坐车回城里了,根本没参加晚上的婚宴。”

“至于你说的棺材和献祭,更是子虚乌有。我们已经批评教育了村干部,办喜事要注意影响,不要搞封建迷信活动。”

怎么会这样?!

我一把抢过电话:“不可能!你们肯定被他们骗了!那个新娘是假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这位同志,请你冷静一点。我们是执法部门,一切以调查结果为准。如果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们将以涉嫌报假警对你进行处理!”

电话被挂断了。

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一股深深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们……他们竟然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得天衣无缝。

他们算准了我无权无势,算准了没人会相信我这个“疯子”的话。

我看着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陈雪,又想到李家村那一双双麻木而残忍的眼睛。

我明白了。

靠别人,是没用的。

这个仇,只能我自己来报。

我掏出手机,翻出了一个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联系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慵懒而熟悉的声音。

“喂?哪位?”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沉声说道:

“三叔,是我,小驰。”

“我遇到麻烦了,需要您的帮助。”

5 三叔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

“小驰,”三叔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在哪,站着别动,我过去。”

没有问我遇到了什么麻烦,也没有质疑我话里的真假,只是简单的一句“我过去”。

我的眼眶一热,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我在响水镇卫生院。”

“知道了。”

电话被挂断。

我看着手机,心中五味杂陈。三叔叫韩呈让,是我母亲的远房表弟,也就是我的表三叔。他从小就不在老家,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每次回来都行色匆匆。家里人都不太喜欢他,说他身上有股“匪气”,不像个正经人。

只有我,小时候贪玩掉进河里,是他路过时二话不说跳下去把我救了上来。从那以后,他便让我喊他三叔,还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说要是遇到天塌下来的事,就打给他。

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拨通这个号码。

两个小时后,卫生院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三辆黑色的越野车,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停在了卫生院门口,与这个小镇的宁静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的男人迅速下车,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三叔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还是老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中山装,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人不敢直视。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目光在我狼狈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我身后的抢救室上。

“人怎么样了?”他问。

“还在抢救,医生说……情况不好。”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三叔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帮我联系仁心医院的刘院长,我这里有个病人需要立刻转院。对,派最好的救护车和医疗团队过来,立刻。”

他挂了电话,看向我,“走吧,上车说。”

我跟着他上了中间那辆车,车内空间很大,装潢低调而奢华。

“说说吧,怎么回事。”他递给我一瓶水。

我拧开瓶盖,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又说了一遍,包括报警后的结果。

整个过程中,三叔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手里盘核桃的动作也未曾停下。

等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一个用活人祭祀来祈求风调雨顺的村子,一群为了虚无缥缈的庇佑就能对同乡兄弟下死手的村民,再加上一个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乡派出所。”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驰,你动的,可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个已经烂到根子里的利益链条。”

我猛地抬头看他。

三叔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这是你父母当年留给你的一些东西,我一直替你保管着。现在,是时候交给你了。”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本房产证,几本存折,还有一沓厚厚的、已经泛黄的信件。

“你父亲走得早,你母亲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平安安的。”三叔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温情,“但是,男人活在世上,光有平安是不够的。有些仇,必须得报。”

“三叔……”

“这个村子,我会派我的人去查。”他摆了摆手,打断我的话,“但光靠我是不够的,后续的事情,需要你自己动手。你记住,对付豺狼,讲道理是没用的,你得比他们更狠,更像一头饿狼。”

他递给我一个新号码和一部手机,“这个号码,二十四小时有人接。钱,我会打到你卡上。需要什么,直接讲。”

“至于那个女孩,”他看了一眼抢救室的方向,“等转到市里,我会请最好的医生。她的医药费、营养费,所有一切,都算我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顶级的救护车停在了卫生院门口。

“去吧,”三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先安顿好那个女孩。然后,去做你该做的事。”

6 鱼儿上钩

三天后,仁心私人医院,VIP病房。

陈雪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依旧处于昏迷之中。医生说,她身体的创伤可以治愈,但心里的创伤,可能需要一辈子来平复。

我站在病床前,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中复仇的火焰越烧越旺。

这三天,我没有闲着。

三叔的人效率极高,一份关于李家村和周边乡镇的详细资料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

资料显示,李家村的“河神祭”已经持续了上百年。每隔几年,村里就会“消失”一两个外乡人。而近二十年,这个频率变成了每年一次。

他们祭祀的,也根本不是什么河神,而是盘踞在落马河下游的一个非法采砂集团。

李家村用活人“祭品”来换取采砂集团的“庇佑”和金钱,采砂集团则利用李家村的偏僻和村民的愚昧,作为他们的据点和藏身之处。

而那个负责为李家村“物色”祭品的,是一个叫“蛇头刘”的地头蛇。陈雪,就是他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派出所之所以会包庇,是因为他们的所长,就是蛇头刘的亲外甥。

一张巨大的、用鲜血和罪恶织成的网络,展现在我面前。

我合上资料,拨通了三叔给我的那个号码。

“帮我准备一个身份,一个想在响水镇投资建厂,但家里老人比较迷信,需要‘冲喜’的外地老板。”

“另外,帮我联系蛇头刘。”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任何疑问,只回了一个字:“好。”

第二天,我以“金老板”的身份,开着一辆崭新的奔驰,出现在了响水镇最大的茶楼里。

蛇头刘比我想象中要更谨慎。

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派了一个小弟来试探我。

我按照三叔教我的话术,表现得财大气粗又带着点焦急。我说我母亲病重,听闻这边有“高人”能用“特殊”的方法冲喜,只要能让我母亲好起来,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那小弟听得两眼放光,当场就用手机联系了蛇头刘。

半小时后,一个身材矮胖、满脸横肉、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包间。

他就是蛇头刘。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贪婪。

“听说金老板,想找点‘土方子’给老太太冲喜?”

我点点头,将一个装满了现金的皮箱推到他面前。

“这是定金,二十万。事成之后,还有八十万。”

蛇头刘眼睛一亮,但他没有立刻去拿钱,而是眯着眼问我:“金老板,你想要什么样的‘货色’?有什么讲究?”

“干净,听话,八字要轻。”我故作深沉地说道,“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亲自‘验货’。”

蛇头刘哈哈大笑起来,他显然是对我放下了戒心。

“好说,好说!金老板果然是懂行的人。”他拍着胸脯保证,“三天之内,我保证给你找一个最‘干净’的货色。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验。”

他以为他钓到了一条大鱼。

却不知道,他自己,才是那条即将被拖上岸的鱼。

等他心满意足地带着人和钱离开后,我拿出另一部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

“鱼已上钩,准备收网。”

第七章验货

7 验货

三天后,响水镇东郊,一间废弃的汽车修理厂。

我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沙发上,身后站着两个三叔派来的人,阿光和阿武。他们穿着普通的工装,看起来就像我的司机和跟班,但眼神里的精悍,却能让任何心怀不轨的人感到胆寒。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两点五十九分,修理厂生锈的铁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一辆面包车和两辆轿车停下,蛇头刘带着七八个小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被麻绳牵着手腕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麻木。

我的心猛地一抽。

如果不是我,三天后,她或许就会是下一个陈雪。

“金老板,够准时啊。”蛇头刘一屁股坐在我对面,将脚翘在茶几上,一副吃定我的样子。

我没有理他,目光落在了那个女孩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货色’?”

“怎么样?金老板,够干净吧。”蛇头刘得意地笑了起来,“刚从山里弄来的,还没见过世面,保证听话。你要是觉得不满意,我这儿还有别的。”

我站起身,走到女孩面前。她吓得浑身发抖,拼命地往后缩。

我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和灰尘,但掩盖不住那份清秀。

“嗯,不错。”我松开手,回到沙发上坐下,语气冰冷,“剩下的钱,什么时候交?”

“验完货,人你带走,钱自然就得结了。”蛇头刘搓着手,眼神里的贪婪毫不掩饰。

“可我怎么知道,你这货,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点了根烟,“万一不吉利,冲撞了我家老太太,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蛇头刘脸色一变:“金老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老刘的信誉?”

“信誉?”我冷笑一声,“我听说,前几天,你刚给李家村送了一个‘新娘’。不知道那个‘货色’,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李家村”,蛇头刘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我:“你到底是谁?!”

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也立刻掏出了藏在怀里的匕首,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

“唰唰唰——”

修理厂四周的门窗,瞬间被十几道矫健的身影破开。他们动作快如闪电,悄无声息,只用了不到三十秒,蛇头刘和他那群乌合之众,就已经全部被制服在地,动弹不得。

直到被阿光用枪口顶住脑袋,蛇头刘才终于反应过来,他遇上的不是什么“金老板”,而是一块他根本惹不起的铁板。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警告你们,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响水镇,我……”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将手机里陈雪躺在ICU病床上的照片,怼到了他的脸上。

“这个女孩,你认识吗?”

蛇头刘看着照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磕在水泥地上,一字一顿地问:

“我再问你一遍,你把她,卖到哪去了?”

“李……李家村……”蛇头刘疼得龇牙咧嘴,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很好。”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我们来聊聊,是谁让你这么做的。那个所谓的‘山神’,又是谁?”

蛇头刘还想嘴硬,阿武直接卸掉了他的一个胳膊。

在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中,蛇头刘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是黑虎哥!落马河的采砂场,是他在管!村里献祭的事,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第八章线索

8 线索

蛇头刘被带走了,一同被解救的那个女孩,也被三叔的人妥善地送往了安全的庇护所。

汽车修理厂里,只剩下我和阿光、阿武。

“驰哥,这个黑虎,是落马河采砂场的头子,手下养了几十号打手,心狠手辣。据说,他就是靠着给上面的人‘送礼’,才霸占了落马河的采砂生意。”阿光将一份新的资料递给我。

“送礼?”我冷笑一声,“送的就是陈雪这样的女孩吧。”

资料上,一个满脸横肉、眼带刀疤的男人照片,格外醒目。他就是黑虎。

原来,李家村所谓的“河神祭”,根本不是献给什么虚无缥缈的神明,而是献给黑虎这个活阎王。

他们用女孩的命,去换取黑虎的庇佑,换取在非法采砂生意中分一杯羹的资格。

而李默,我的发小,为了能和村长的女儿结婚,得到在采砂场工作的肥差,就心甘情愿地把我骗了回去,当那个陪葬的“金童”。

何其荒唐,何其恶毒!

“驰哥,我们下一步怎么做?直接去端了那个采砂场?”阿武在一旁问道。

我摇了摇头。

黑虎在当地盘踞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强攻不是上策。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他们靠河吃饭,我们就从河上动手。”我看着资料上采砂场的地图,手指落在了落马河的一个狭窄的河道上。

“阿光,帮我查一下,黑虎最近有没有大宗的生意要走水路?”

“有。”阿光迅速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了几下,“根据从蛇头刘那里得到的情报,三天后,黑虎有一批价值不菲的‘特殊矿石’要通过水路运出去,送到市里一个大老板手上。”

特殊矿石?恐怕又是某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很好。”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把船的路线、时间、还有接头人的信息,全部给我。”

“另外,”我抬起头,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去医院看看陈雪吧。”

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无辜女孩,时刻提醒着我,我做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当我再次来到医院时,陈雪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依旧没有醒来,但各项生命体征都已经平稳。

我坐在她的病床前,看着她那张依旧苍白的脸,轻声说道:

“陈雪,你放心,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地,付出代价。”

说完,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我的衣角,被一只冰冷而颤抖的手,轻轻拉住了。

我猛地回头,正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充满了恐惧和迷茫的眼睛。

陈雪,醒了。

9 夜袭落马河

黑虎的货,定在今晚亥时,通过落马河运出。

我和阿光、阿武,以及三叔派来的另外五名好手,此刻正置身于响水镇郊外的一处临时据点。

墙上挂着巨大的落马河水文图,上面用红色的马克笔,清晰地标注出了货船的必经路线。

“驰哥,”阿光指着地图上一处被两座山崖夹住的狭窄河道,“这里是‘一线喉’,水流在这里会变缓,河道收窄,两岸都是茂密的原始林,是最佳的动手地点。”

我点点头。这三天,我把所有资料都翻烂了。蛇头刘吐露的情报、三叔的背景调查,让我对黑虎的这条黑色产业链有了清晰的认识。

“计划很简单,”我站起身,指着地图,“今晚我们分两组行动。”

“阿武,你带一组人,驾驶快艇,在‘一线喉’上游三百米处待命。货船一过,你们就从侧翼冲撞,制造骚乱,动静越大越好,但记住,不要恋战,一击即退。”

阿武点头,眼神锐利:“明白,佯攻。”

“对,”我看向其他人,“他们的任务,是吸引船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我们,”我的目光扫过阿光和剩下的三名弟兄,“趁乱从船尾登船。记住,我们的目标夺下那批货。”

那批“特殊矿石”,是黑虎和市里大老板交易的关键。只要货在我们手上,黑虎这条盘踞在落马河的恶龙,就等于被我们扼住了七寸。

“都清楚了吗?”

“清楚!”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夜色如墨。

落马河“一线喉”段,水流在狭窄的河道中发出沉闷的咆哮。

我们五人一身黑衣,如同鬼魅般潜伏在岸边的密林里,借着夜视仪观察着河面。

“来了。”阿光的耳机里传来上游阿武的声音。

远处,一艘不起眼的运砂船,正关闭了大部分灯光,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顺流而下。

我打了个手势,所有人检查好装备,屏住了呼吸。

货船缓缓驶入“一线喉”的中心地带。

就在此时!

“轰——!”

一艘小型快艇如同离弦之箭,从侧面的阴影中猛地窜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撞在了运砂船的船舷上!

巨大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河谷中回荡。

“操!什么东西!”

“有人偷袭!”

运砂船上顿时乱作一团,几名手持长刀的打手纷纷冲到船舷边,对着快艇的方向破口大骂。

趁着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我对着身后的人低喝一声:“行动!”

我们五人将挂着抓钩的绳索甩出,精准地扣在了货船船尾的栏杆上。下一秒,我们如同灵猿一般,迅速攀上船只,悄无声息地翻上了甲板。

船上的打手还在对着远去的快艇叫嚣,丝毫没有察觉死神已经从他们背后降临。

我没有丝毫犹豫。

对付这群人渣,仁慈是最愚蠢的东西。

我从背后接近一名打手,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的军用匕首,干脆利落地划过他的喉咙。

没有惨叫,只有鲜血喷涌的“噗嗤”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阿光他们也解决了另外几人。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干净利落。

甲板上,只剩下最后一个负责开船的舵手。

他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惊恐地回过头来,正对上我冰冷的双眼。

“你……你们……”

阿武上前一步,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颈,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控制住驾驶室,检查船舱!”我下达指令。

很快,阿光就从船舱里有了发现。

“驰哥,货在这里!”

我走下船舱,里面没有矿石,只有十几个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木条箱。

我用匕首撬开其中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怪味扑面而来。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矿石!

而是一件件用稻草包裹着的、布满泥垢的青铜器、玉器、还有一些破碎的陶俑!

我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从古墓里盗出来的文物!

我瞬间明白了。黑虎的生意,远不止非法采砂这么简单。他是在盗掘这条河两岸的古墓,把文物走私出去,牟取暴利!

我看向被拖进来的那名舵手,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那舵手吓得魂不附体,语无伦次地喊道:“是……是黑虎哥从……从后山挖出来的……他说那是山神的宝藏……”

后山……李家村的后山!

一个更恐怖的真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所谓的“河神祭”,所谓的“活人献祭”,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庇佑。

是为了灭口!

是为了把那些无意中闯入后山、发现了他们盗墓秘密的外乡人,用一种最愚昧、最残忍、最无法追查的方式,永远地处理掉!

而陈雪,还有我,就是他们最新的“处理品”!

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滔天的杀意再也无法抑制。

我抓起那名舵手的衣领,双眼赤红地盯着他,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告诉我,黑虎在哪里?”

第十章瓮中捉鳖

10 瓮中捉鳖

舵手被我的样子吓破了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黑虎为人极其谨慎,从不在采砂场过夜。他在响水镇最豪华的“金碧辉煌”娱乐会所,有一个长期的总统套房,那里才是他真正的老巢。

“金碧辉煌……好,很好。”

我松开他,眼神中的杀意却愈发浓烈。

我让阿光联系三叔,派人处理这艘船和上面的文物,这些都是扳倒黑虎的铁证。而我,则带着阿武和另一名弟兄,开着蛇头刘那辆不起眼的面包车,直奔响水镇。

凌晨四点的响水镇,街道空旷。

金碧辉煌那霓虹闪烁的招牌,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驰哥,我们就这么进去?”阿武问。

“不,”我摇了摇头,“把他从龟壳里引出来。”

我拿出新手机,拨通了黑虎的电话。这个号码,是舵手“贡献”出来的。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极不耐烦的、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谁啊?他妈的不知道老子在睡觉吗?”

“黑虎哥吗?”我捏着嗓子,用一种焦急而谄媚的语气说道,“我是蛇头刘啊!出事了!我们送去李家村的那两个祭品,跑了一个!”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过了几秒钟,黑虎那带着无尽寒意的声音传来:“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啊虎哥!”我继续演戏,“李家村那边刚传来的消息,说棺材在河里被冲开了,只找到了那个女的尸体,那个男的不见了!虎哥,那小子肯定知道我们的秘密,要是让他跑出去报警,我们就全完了!”

“废物!”黑虎在电话那头怒骂一声,“一群废物!连两个人都看不住!”

“你在哪?”他厉声问。

“我……我害怕,躲在东郊的汽车修理厂,虎哥,你快来救救我啊!”我故意让声音带着哭腔。

“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就到!”

电话被狠狠挂断。

我放下手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黑虎生性多疑,但他更害怕盗墓和杀人的事情暴露。他绝不会假手于人,必定会亲自来处理我这个“烂摊子”。

我们在修理厂设下了天罗地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半小时后,三辆越野车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修理厂,一个急刹车停在我们面前。

黑虎带着十几个打手从车上跳了下来,人人手里都提着家伙。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厂房中央的我,眼神一愣,随即变得狰狞起来。

“不是蛇头刘……你是谁?那个跑掉的男祭品?”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蛇头刘呢?”黑虎警惕地环顾四周。

“别找了,”我摊了摊手,“他已经上路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操!敢耍我!”黑虎怒吼一声,挥手道,“给我上!砍死他!”

十几个打手嘶吼着朝我冲来。

我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他们即将冲到我面前时,四周的阴影里,阿光、阿武以及三叔派来的所有人,同时现身。

没有枪声,只有一道道冰冷的寒光闪过。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打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剩下的打手们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了,动作一滞。

而这片刻的停顿,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

整个过程,如同一场无声的屠杀。

不到两分钟,院子里除了黑虎,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黑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几十个打手,在此刻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样。他脸上的狰狞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他扔掉手里的砍刀,转身就想往车上跑。

可阿武的身影,早已鬼魅般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黑虎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我疯狂地磕头。

“好汉饶命!大哥饶命啊!我不知道您是哪路神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放你一马?”

我笑了,笑得无比灿烂,也无比冰冷。

“可以啊。”

“你现在,就去落马河,把河神请上来。只要他点头,我就放了你。”

第十一章河神

11 河神

黑虎被带到了落马河边的一处废弃仓库。

他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湿透,脸上再无半点之前的嚣张,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恐。

我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阿光和阿武则像两尊铁塔,守在我的身后。

“大哥,好汉,神仙……”黑虎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调,“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钱、采砂场、那些文物,你们都拿走,只要……只要能放我一条生路。”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自己心虚地闭上了嘴。

“知道我是谁吗?”我缓缓开口。

黑虎茫然地摇头。

我笑了笑:“你不是派人去李家村,寻找那个跑掉的‘男祭品’吗?”

黑虎的瞳孔猛地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是……是你?!”

“没错,是我。”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你和李家村,想用我来喂你们那个所谓的‘河神’。现在,我从河里爬出来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你们好好聊聊?”

黑虎的身体筛糠般地抖了起来,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味,竟然是直接吓尿了。

“不……不关我的事啊!”他涕泗横流地哭喊道,“是李家村的那个老东西三叔公!是他说的,他说河神需要祭品才能保佑我们发财!他说只要按时献祭,我们就能在河里挖到‘宝贝’!我……我也是被他骗了啊!”

“宝贝?是指那些文物吗?”我冷声问道,“那些被你们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属于死人的东西?”

黑虎彻底崩溃了,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

原来,李家村后山深处,有一片不为人知的古墓群。十年前,黑虎无意中发现了这里,便开始大肆盗掘。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给手下那些亡命徒一个精神寄托,他便和三叔公联手,编造了“河神祭”的谎言。

他们用这个残忍的仪式,处理掉那些无意中发现他们秘密的外乡人,同时,也用这种血腥的手段,牢牢地控制着整个李家村。村民们在恐惧和利益的驱使下,渐渐沦为了他们罪恶的帮凶。

甚至,黑虎还和市里的一位“大老板”有联系,那位老板笃信邪术,认为用“干净”的生魂和陪葬的文物一同献祭,能为自己增寿续命。

我听着他的供述,只觉得手脚冰凉。这已经不是愚昧,而是彻头彻尾的、人性的恶。

“你的意思是,这些年,有很多像陈雪和我一样的人,被你们沉进了落马河?”

黑虎不敢回答,只是疯狂地点头。

“很好。”我点了点头,看向阿光,“都录下来了吗?”

阿光举了举手里的录音笔:“一字不落。”

我重新看向黑虎,他似乎以为交代了所有事就能换来一条活路,眼神里竟然露出了一丝祈求。

我笑了,拍了拍他的脸。

“你不是说,是河神保佑你们发财的吗?”

“你这么信奉他,想必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我站起身,对着门口的弟兄们挥了挥手。

“把咱们的‘黑虎哥’,装起来,送他去见见他的老朋友。”

一个巨大的铁笼被抬了进来。

黑虎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疯狂地挣扎起来,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不!你不能这么做!杀了我!你杀了我!”

我没有理会他的嚎叫。

“把他带到‘一线喉’,找个最深的地方。”我淡淡地说道,“告诉他,想活命,就去求河神拉他一把。”

在黑虎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咒骂声中,他被拖了出去。

仓库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走出仓库,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三叔打来的。

“小驰,医院那边来电话,陈雪醒了,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你去看看她吧。”

12 清算

我再次来到医院时,陈雪已经可以半靠在病床上。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但眼神里,却不再是之前的麻木和恐惧。看到我进来,她那双大眼睛里,泛起了一点点光。

“……是你。”她的声音很轻,很虚弱。

我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床边,点了点头:“是我。感觉怎么样?”

“……我以为我死了。”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都过去了。”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害你的人,我已经处理掉了。”

她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把蛇头刘和黑虎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那些血腥的细节。

听完,她沉默了很久,然后,对着我,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救了我。”

“你不用谢我,因为我也是受害者。我救你,就是救我自己。”我看着她,“你好好养伤,之后的生活,三叔会安排好。你会有新的身份,新的开始,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决堤。

从医院出来,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黑虎已除,蛇头刘落网,笼罩在落马河上空的黑云,已经被我撕开了一道口子。

现在,该回去,处理那块已经烂到根子里的土地了。

我拨通了阿光的电话。

“让弟兄们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回李家村。”

当天深夜,十几辆卡车,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入了李家村的村口。

车上没有载人,只载着一口口崭新的、刷着黑漆的……空棺材。

在我的指挥下,弟兄们将这些棺材一口一口地卸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村口的打谷场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做完这一切,我们在村口最显眼的老槐树上,挂上了一副巨大的白色挽联。

上面用鲜红的油漆,写着两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河神震怒索命至

一户一棺请入席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李家村时,早起的村民,看到了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恐怖景象。

整个村子,瞬间被尖叫声和哭喊声淹没。

他们以为庇佑自己的“神”,在“享用”了不合格的祭品后,终于降下了神罚。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每一个村民的心中蔓延。

而我,就站在远处山坡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我要他们活在恐惧里,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揭发,让他们为自己犯下的罪孽,日夜不宁。

我看着村子中央,李默家的方向,拿出了手机。

是时候,给我这位“最好的兄弟”,打一通电话了。

13 鬼来电

李家村彻底疯了。

打谷场上密密麻麻的棺材,像是一道道催命符,将所有村民的理智碾得粉碎。他们冲出家门,围着棺材尖叫、哭喊、跪地磕头,祈求着他们口中“河神”的原谅。

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很快就转变成了猜忌和指责。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去年藏了私货,没有全部上供给河神老爷!”

“放屁!我听说你儿子前两天偷偷去镇上卖了一块玉!那肯定是山里的宝贝!”

“都怪李默!是他找来的压棺人不对,冲撞了神明!”

人们互相推搡,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我站在远处的山坡上,冷冷地看着这场由我亲手导演的闹剧。

时机差不多了。

我拿出那部新手机,拨通了那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敢接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了。

“谁……谁啊?”李默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惊恐。

我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手机的变声器,用一种缓慢、嘶哑、仿佛从水底冒出来的声音,幽幽地开口:

“阿默……是我啊……”

“啊——!”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手机似乎都掉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才被重新捡起。

“你……你是小驰?不!你是鬼!”李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在河底……好冷啊……”我继续用那诡异的语调说道,“河神老爷很不高兴……他说,今年的祭品,他不喜欢。”

“他说……村里有人心不诚,私藏了本该属于他的‘宝贝’。”

“他要……收回所有的庇佑。让你们……亲自下来陪他。”

我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这几句话,足够成为压垮李家村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村子里很快就传来了李默更加惊恐的尖叫:“是小驰!是小驰的鬼魂打电话来了!他说河神生气了!要我们所有人都下去陪他!”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早已混乱不堪的人群中彻底引爆。

“私藏宝贝”这四个字,精准地刺中了每一个村民心中最贪婪、最自私的那根弦。

他们开始疯狂地互相攻击,互相指责,试图找出那个“心不诚”的替罪羊。

很快,矛头就指向了村子的最高掌权者——三叔公。

“一定是你!三叔公!每次和黑虎哥接头的都是你!肯定是你把宝贝藏起来了!”

“对!把宝贝交出来!不然我们今天就把你献给河神!”

一群红了眼的村民,举着锄头和扁担,嘶吼着冲向了三叔公家的祖宅。

曾经不可一世的族长,在此刻,成了全村人泄愤的靶子。

我看着那群为了利益而疯狂的人们,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我点燃了一根烟,拿出了另一部手机。

是时候,让这场闹剧,迎来它应有的结局了。

第十四章审判

14 审判

当数十辆警车呼啸着冲进李家村时,村里的械斗正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

村民们看到警察,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看到了催命的阎王,反应各不相同。

但一切都晚了。

这次来的,是市里直接派下来的专案组,由三叔提前打点好了一切。他们手持防爆盾和枪械,以雷霆之势,迅速控制了整个村子。

警察们在三叔公家的地窖里,找到了堆积如山的、还未来得及转移的文物。

在李默家的床底下,搜出了他从黑虎那里分得的、沾满了血腥的赃款。

在村委会的账本里,记录着这些年来,每一个“被消失”的外乡人的名字和日期。

铁证如山。

面对审讯,村民们的心理防线早已被恐惧和内讧摧毁。他们争先恐后地指认、攀咬、揭发,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只为能给自己争取一个宽大的处理。

整整一天一夜,罪恶的李家村,被连根拔起。

我跟着警察,最后一次走进了这个我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只剩厌恶的村子。

我在那口黑色的婚棺旁,找到了失魂落魄的李默。

他看到我,没有惊讶,只是瘫坐在地,眼神空洞。

“小驰……真的是你……”

“是我。”我平静地看着他,“我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对不起……”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真的……没得选……”

“是吗?”我蹲下身,与他对视,“当你把我推进那口棺材的时候,你没得选。当你眼睁睁看着陈雪被当成祭品的时候,你也没得选。当你心安理得地拿着出卖兄弟换来的钱,准备结婚过好日子的时候,你还是没得选?”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

“李默,你不是没得选,你只是……从来没有选择过当一个人。”

我没有再理会他的忏悔和哭嚎。

他和其他村民,都将面临法律最公正的审判。

……

一周后。

我最后一次来到仁心医院。

陈雪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三叔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她将以一个新的身份,去一个新的城市,开始她新的人生。

临走前,她郑重地向我道别。

“谢谢你。”她说,“如果……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

“都过去了。”我打断她,递给她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一些钱,是那些人渣的赔偿。拿着它,好好活下去。忘了这里的一切。”

她含着泪,点了点头。

送走陈雪,我独自一人,来到了落马河边。

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曾经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我拿出手机,删掉了三叔的那个号码,也删掉了关于李家村的一切。

三叔说得对,有些仇,必须自己报。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更新时间:2025-06-11 22: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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