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爬上卡车,扒着生锈的车架子挤在一个角落,待到站稳当了才看清楚了他们这一行的几个人,也就是她的任务对象。
他们全身狼狈,衣服被撕成的不成样子,脸上还晕染着墨汁,崔老爷子的膝盖处还有一道新添的伤疤,只是怎么多了一位奶奶?
这位奶奶不过五十来岁,蓝布衫洗得发白,衣服被红袖章糟践的有些邋遢,此刻眼眶红红,正用身上唯一干净的手帕替裴肃擦拭后颈的墨汁。
黎老爷子叹口气率先开口介绍:“洛洛啊,来爷爷给介绍,这位是你崔爷爷、这位是你杨爷爷,这位是你裴爷爷和徐奶奶,他俩是少年夫妻,听说裴老头儿要下放,你徐奶奶呀,硬是揣着户口本追到革委会盖的章。”
年少慕艾,年老相伴,这样写在书里感情真的存在啊。黎洛屿笑的乖乖巧巧打招呼:“崔爷爷、杨爷爷,裴爷爷、徐奶奶。”
几位老人看着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略显尴尬,但还是扯出一个笑容点头。
徐奶奶眼角细纹里嵌着未干的墨汁,却仍笑得温和:“哎哟,瞧瞧这俊丫头,小时候那么丁点儿大,如今都长得亭亭玉立了。” 说着想从兜里掏出块糖递给丫头,可摸了半天啥也没摸出来,略有些尴尬。
黎洛屿摇摇头,从自己的帆布包里递了块干净的帕子和一个军用水壶:“徐奶奶,沾点儿水,用这个擦擦脸。”
徐奶奶笑着接过来,继续替裴爷爷擦拭脸上的墨汁。老裴头儿干净了一辈子,她不想看到他脏脏的。
黎洛屿顺势又递了几块干净的手帕给崔老和杨老:“崔爷爷、杨爷爷,你们也就着水壶的水擦擦吧,我们就算是身处低谷也要心向阳光!”
两位老人笑着接过帕子:“你这丫头通透。”
火车站人头攒动,挤挤挨挨,黎洛屿感觉自己像块被塞进沙丁鱼罐头的萝卜干,前后左右都是汗津津的脊背,根本无法主动行走,只能被动随着人流向前挪动,鞋子都不知道被踩过多少脚。
70年代的绿皮火车
黎洛屿死死拽着黎老爷子的胳膊,生怕老头儿被挤散了,这么好的爷爷她上哪儿找去。
送他们下放的两个红袖章很是有经验的在前面开道:“哎,让一让,让一让,别让臭老九粘上你们,沾上了就是一身资产阶级臭虫!”
黎洛屿:“......”
好想给他一板砖。
但这一嗓子之后,果然好多了,人流还真的像避瘟疫般散开,空出条狭窄的通道。
又是一番‘随波逐流’的推搡之后,黎洛屿和黎老爷子终于哼哧哼哧上了火车。
黎洛屿长舒一口气,先扶着老爷子寻了位置让他坐好,拿出水壶递给老爷子,“爷爷,喝口水歇歇。”
老爷子大喘着气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猛灌了两口。
确认老爷子没事,黎洛屿把两大包行李放好,让他看着后,又立刻折返挤进过道,徐奶奶正被人流挤在厕所门口,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裴老爷子用身体护着她,后背抵着铁皮墙。黎洛屿扯住两老的胳膊,一手拽着一个,拉着他们坐到爷爷对面的位置。
好不容易把老两口安顿好,她又折返回去寻崔赋和杨志斌。崔老被卡在两节车厢连接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脸憋得通红;杨老更是被别人行李架下的麻袋挤得贴着墙根动弹不得,黎洛屿歪了歪头,发挥大力属性,犹如拔萝卜般将他俩从半空中拔了过来。
崔老:“......”
杨老:“......”
妈呀,这丫头这么虎的吗?
两老捂着嘴,心差点儿飞出去。
回到位置之后,黎洛屿简单清点了下人数,徐奶奶坐窗口、裴老和杨老坐一排,对面的位置是黎老爷子坐窗口依次是崔老和黎洛屿,正好连她自己在内总共6人。
嗯,都全乎着呢,她可是最负责任的‘监管人’呐,刘爷爷得给自己发奖金。
车厢内的环境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哒,几乎都无法挪动
一般来讲,像他们这种被下放的人员是没有固定座位的,整节车厢内如果有空余位置,他们还是可以坐一坐的;如果没有,那也就只能一路站到底了。
但好在,刘爷爷给力,给协调了座位,只是位置不太好,是靠近两节车厢的卫生间旁边。
看着众人狼狈的模样,黎洛屿忍不住笑了:“哈哈~,老头儿,这辈子是不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挤成肉饼的感觉?感受如何呀?”
黎老爷子翻个大白眼,不理会她。
对面的崔老发表感慨:“小黎儿啊,刚刚‘咻’一下,你崔爷爷我就感觉自己飞起来了,心脏病差点儿给我整出来。这下算是体验了把飞行员说的人在前面飞,魂儿在后面追感觉。”
杨老附和:“就是就是,我的心都飞嗓子眼儿了,你这丫头的劲儿也忒大了,我们两个人的重量不下300斤呢,你就这么一提一拽就把我们给拔起来了,跟拔萝卜似的。”
黎洛屿傲娇脸:“那是,我这招叫‘人体弹射’,免费的,您二老受惊了,下次,下次我提前打个招呼,给您们系个安全带飞。”
杨老摆手拒绝:“可别,我这老心脏受不住......”
其他几位老爷子:“哈哈哈哈哈~”
更新时间:2025-06-11 22:3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