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琛的葬礼上,暴雨冲刷着悬崖边的私家墓园。
黑衣保镖们刚抬起棺材,林溪就收到一条短信:
「别埋,棺材是空的。」
她猛然抬头,看见送葬队伍里混着三个陌生面孔。
怀中的骨灰罐突然震动,丈夫生前最后的话在耳边炸开:
“如果他们解剖我…”
话音未落,保镖队长突然掀开棺盖——
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他脸色剧变拔枪对准林溪:“骨灰罐里是什么?”
暴雨中响起子弹上膛声,林溪这才看懂丈夫遗嘱的深意:
「把我的骨灰炼成项链,永远戴在离心最近的地方。」
当枪口喷出火焰时,怀中的罐子突然裂开——
一截缠绕蓝光的手指,正轻轻叩击她的肋骨。
冰冷的雨水仿佛细密的铁针,穿透厚重铅灰色的云层,直直扎进大地,扎在每一个站在崖顶的人身上。雨水贴着肌肤滑动,带来刺骨的寒意,而风中裹挟的咸腥,则是从下方嶙峋怪石和咆哮拍岸的黑色海浪中升腾而起,钻进鼻腔,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哀乐尖锐地撕扯着空气,完全被狂风暴雨的咆哮所吞噬。雨幕稠密得如同倾倒的墨汁,连接天地,将这个位于孤崖峭壁之巅的私家墓园彻底与世界隔绝。视线之内,除了浑浊疯狂的雨,便是崖下那片随时准备吞噬一切的、沸腾翻涌的黑色海洋。墓坑早已挖好,在泥泞的土地上敞着乌黑的、深不见底的口,像一张等待饕餮的嘴。
黑衣保镖们像沉默的礁石,簇拥着那具特制的乌木棺材。雨水在他们冰冷的轮廓上流淌,湿透的黑色制服紧贴皮肤,勾勒出内里紧绷肌肉的线条。空气沉甸甸的,一种更甚于哀伤的凝滞攫住了所有人。不是悲痛,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戒备,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风雨中的方寸之地和彼此的脸庞,像秃鹫在巡视将死的猎物。
林溪抱着那个冰冷沉重的骨灰罐,独自立在人群的最边缘。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下巴不断滑落,砸在她怀里那金属罐光滑的表面上,噼啪作响。罐壁冰得刺骨,寒意顺着她的指尖,蜿蜒钻入手臂,蔓向心脏。她身上单薄的丧服早已湿透,冰冷的布料紧紧贴附着皮肤,勾勒出她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悬崖上的狂风吹折、卷走。
顾琛死了。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反复碾过,却像落在石板上冰冷坚硬的水滴,引不起任何回音,感觉不到任何实质。他最后的样子——那张曾充满权威和复杂魅力的面孔褪去了所有神采,眼窝深深凹陷下去,嘴唇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失血的青灰色——反复在眼前闪现。那些医生,穿着笔挺白大褂如同某种冰冷仪器的医生,宣告他死于某种快速侵蚀肌体的罕见血液疾病时,语气也带着同样的冰冷。他们围着他,眼神里没有对生命逝去的尊重,只有一种研究者面对新奇标本的专注和一丝……隐秘的狂热?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一张张被雨水冲刷得模糊而刻板的保镖面孔。这些熟悉的面孔属于顾家的私人力量,却在无声的寂静中组成了一道道墙,隔在她与那个再也无法触碰的躯壳之间。忽然,她的视线像是被烫了一下,猝然停在队伍稍后侧的一张脸上。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鹰隼般锋利的下颌线条绷得死紧,雨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也无法冲刷掉眼底那份过于专注的审视——那目光正毫不掩饰地刺向她怀中的骨灰罐。
林溪的心脏猛地向下一沉,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就在这个瞬间,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陡然震动起来,一下,两下,带着一种急迫的、不容忽视的力度。在雨声轰鸣和哀乐残喘的背景里,这震动微弱得像垂死的蝴蝶扑翅,却狠狠撞在她的心口。指尖在湿冷的外套布料上摸索了片刻,才勉强探入口袋,触到了那个同样冰冷潮湿的坚硬方块。
手机屏幕被水汽模糊,她用颤抖的手指胡乱抹了一下,点开那条尚未读的短信。屏幕的光亮在灰暗的雨幕里如同一小簇幽冷的鬼火,映出短短一行字:
「别埋,棺材是空的。」
七个字。
每一个字的笔画都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带着凛冽的寒气,瞬间沿着脊椎骨向上猛窜。林溪的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向后拉扯,倏地抬起!眼前是雨水编织的混沌巨幕,而她所有的感知却在这一刻被强行抽离、无限放大。
目光穿透瓢泼大雨编织的混沌巨幕,像锋利的钩子,精准地刺向棺木前方那片晃动的人影。左边第二个,他的侧脸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下巴微微扬起,观察墓坑的角度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酷评估——陌生的角度,绝非保镖该有的松弛。右边队伍中段,一人帽檐压得极低,但那雨水中偶尔掠过的抬眸一瞬,眸底泄露的也不是哀悼,而是一种……伺机而动的光。
还有第三个。
就在刚才发现第一张陌生面孔的稍后方不远处!雨水在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流泻,但那双眼睛,阴鸷,锐利,正越过混乱的间隙,牢牢锁定她怀里的骨灰罐!三个!
冰与火交织的狂流在她体内炸开,恐惧的碎片混着荒诞绝伦的剧震撕扯着她的神经。棺材……空的?丈夫冰冷尸体的去向,竟成了一场布局诡异的迷局?
就在这时,怀中一直冰冷沉寂的金属罐壁,猝然传来一阵清晰的震感。
咚!
沉实、坚韧、饱含生命质感,像是沉闷有力的心跳撞击着厚重的金属墙壁。
这不是幻觉。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变得灼热滚烫!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尾椎骨炸开,顺着脊椎闪电般向上蔓延,所过之处汗毛倒竖,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怀里抱着的是什么?顾琛……只剩下一把灰烬,怎么会有心跳?不可能的!
林溪的身体瞬间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弦,冰冷的触感从骨灰罐底部直钻入骨髓深处。那罐壁刚刚还在震动,此刻却像一块来自幽冥的寒冰,贴着皮肉的每一寸都在疯狂汲取她的温度和生气。
“起棺!”司仪被雨水淹没大半的声音嘶哑地穿透雨幕。
指令落下。保镖队长赵峻,那个如同钢铁浇筑成的男人,眼神如同淬过冰的刀刃,没有丝毫波动,沉声低喝:“抬棺!起链!”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在雨中劈开一道缝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更深的、职业性的戒备。
肌肉贲张的手臂紧绷如铁索。四个黑衣保镖身体同时伏低,粗重的呼吸混在雨声里,双手紧扣住厚重的乌木棺椁底部特制的金属着力点,脚掌深深陷入被雨水浸泡成泥沼的地面。
“起!”赵峻的命令如同铁锤砸下。
低沉的呼喝声被狂风撕扯得破碎不堪。沉重的棺材脱离支架,瞬间沉降的重量让抬棺的保镖们臂膀肌肉虬结贲张,脖颈青筋根根暴起,每一寸紧绷的肌理都在与那死沉的重量抗争。粗如手臂的合金锁链从棺身特制的凹槽中绷直、拉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雨水冲刷着乌黑的棺木表面,顺着一道道水线汹涌流淌。
队伍开始沿着泥泞湿滑的墓园小路,向着那个张开着幽深大口的墓坑缓慢移动。
就在此时,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剧烈干扰的爆裂声毫无征兆地穿透雨幕和混乱脚步的踩踏,刺入耳膜。
“滋啦…轰!”
声音短暂而扭曲,是从墓坑斜前方一片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矮树丛深处传来的!更像是某种微型的爆破装置被引爆!
“警戒!”赵峻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的反应快得超越常理,在那异响爆出的刹那,身形已如离弦之箭猛地转向声音来源方向,肌肉瞬间绷紧的轮廓即使在湿透的丧服下也清晰可见。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瞬间锁定那片扭曲摇晃的树丛!
然而就在这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瞬间电光石火里,赵峻强行剎住了动作——仿佛骤然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所有的警惕和紧绷没有转向树丛的异响,反而硬生生、无比突兀地拧过一百八十度,那两道灼烧着的、充满爆炸性质疑的视线,竟悍然撕开雨幕,死死锁定了棺材侧后方的林溪!
确切地说,是死死锁住了她怀里那个安静得诡异的骨灰罐!
那目光不是疑问,是直截了当的、被某种真相狠狠撞击后的惊疑与震骇!仿佛刚才那树丛里的声响不是威胁,而是撕开了假面的讯号!他看到了什么?或者……确认了什么?
林溪被赵峻的目光攫住,浑身血液骤然冻结,手脚冰凉得失去知觉。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毒蛇缠绕她的心脏。
下一秒。
赵峻的身体动了。他没有理会树丛,没有下令戒备搜查,而是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豹,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蹬地!泥浆飞溅中,他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势,一步抢到尚未放平的棺木之前!在保镖们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愤怒目光中,他钢铁般的手掌已经精准地扣住了棺盖边缘!
“赵队!”离他最近的保镖失声叫道,抬着棺木的手臂下意识一松,沉重的棺角轰然砸在泥地里!
赵峻对此充耳不闻。他的眼里只剩下那片冰冷的乌木棺盖。手指用力之处,特制的、用来在极端环境下封存尸体的卡榫被他以一种超越常人的巨大力量,生生捏得“咔嚓”一声,断裂!木屑混着雨水四溅!与此同时,另一只蓄满力道的手掌凶狠地抬起,如同一柄沉重的破门锤——
“哐——啷!!!”
一声刺破耳膜的巨响,炸碎了凝固的雨幕和人心!棺盖被他以纯粹的力量硬生生掀起!巨大的棺盖边缘撞击在抬棺者的小臂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和几声压抑的痛哼,整个棺盖被他强横地掀开近半尺宽的豁口!
林溪的视线死死钉在那被强行撬开的棺口。狂风吹卷的雨丝和浓雾般的蒸汽从豁口处疯狂涌入,又打着旋地被卷出。那里面本该安置着顾琛遗体的内衬在闪电的光芒中剧烈晃动了一下。
空的!
内衬上空空如也!预想中覆盖着白布的遗体轮廓,连带着那被死亡浸透的气息,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昂贵冰冷的丝绸内衬独自躺在那里,褶皱里积蓄着冰冷的雨水。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让林溪眩晕。短信是真的!棺材……真的空了!有人偷走了顾琛的尸体!她的指尖死死抠进金属罐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赵峻站在被强行撬开的棺材旁边,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砸落在棺木边缘。他的身体像是被瞬间冻结的岩石,维持着掀开棺盖的姿势。刚才眼中那种因突发状况而产生的、近乎职业本能的锐利警惕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打败认知的惊骇!如同目睹恒星在眼前粉碎般的剧烈动摇!他死死盯着棺内那冰冷的空荡丝绸内衬,脸上的肌肉仿佛凝固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那空棺里的真相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某种既定的认知。
但这份崩溃性的惊骇仅仅在赵峻脸上凝固了不到一息。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刚刚被击碎的表情瞬间被重塑,如同钢铁在火焰中淬炼。惊骇被一种更冷冽、更无机质的东西取代——那是绝对的果决,执行命令时排除一切杂念的钢铁意志。甚至连一点点的犹豫都没有,他猛地侧过那张骤然冻结如铁的硬朗面孔,目光如同两道淬了冰锥的视线,瞬间刺透雨幕!
目标赫然是抱着骨灰罐的林溪!
几乎在他目光锁定林溪的同时,他的右手已经按向了后腰枪套的搭扣!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虚影!“咔哒”一声脆响,在喧腾的雨声中异常刺耳——那是保险解除的声音!
“林小姐!”赵峻的声音嘶哑破空,像砂纸刮过粗砺的钢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砸下,“你怀里抱着什么?!”
问题石破天惊!瞬间像一道利刃切开了整个凝滞绝望的丧礼现场。所有抬棺的保镖、被泥泞困住脚步的送葬者,几十道震惊、不解、瞬间腾起警觉与恐惧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猛然牵引,齐刷刷、狠狠聚焦在林溪和她怀中那个密封的银色金属罐上!
那金属罐在风雨里像个沉默的恶魔信物。闪电再一次撕裂天际,惨白的光芒勾勒出它冰冷、完美无瑕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流线轮廓。雨水在光滑表面上肆意流淌,仿佛一只冰冷生物在无声恸哭。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不同的方位,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咔嚓”声——是金属轻微摩擦咬合的声响。如同隐秘的信号被点亮。在混乱的抬棺保镖队伍边缘,在那张鹰隼般面孔的男人裤袋里;在赵峻斜后方,那个帽檐压得极低的身影的风衣内侧;还有队伍尾部混入的那个阴鸷观察者腰间外套的褶皱下——
三支黑色手枪的冰冷枪管,正悄然探出掩藏的布料缝隙,如同嗜血毒蛇昂起了头颅。枪口隐蔽而精准地各自指向一个目标!其中一个,赫然锁定了刚刚还在发号施令的保镖队长赵峻的后心!另外两支,则像锁定猎物的鹰眼,不偏不倚地钉死了抱着骨灰罐的林溪!
送葬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惊雷劈中,瞬间炸开了锅!
“枪!”一个女人失声尖叫,撕裂雨幕,瞬间引爆了人群更巨大的恐慌!
“有埋伏!”
“天啊!”
人群如受惊的兽群般向后本能地挤压、推搡!惊叫声、混乱的踩踏声与哗啦啦的摔倒声顿时搅成一片,将这片孤崖墓地化为泥泞的炼狱。抬棺的保镖们也瞬间放弃了沉重的棺木,手迅速摸向自己腰间的武器,眼睛在骤雨和混乱的人群中疯狂扫视,试图分辨敌友!所有人的神经都已彻底绷紧,只需一个火星便能引发血肉横飞的爆燃!
“砰!”
枪声!
低沉压抑、却带着震碎一切的破坏力!盖过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开枪的不是赵峻,也不是林溪!
一道幽蓝的火舌自赵峻身后右侧那个帽檐压得极低的身影的枪口喷射而出,炽热而短暂,像地狱喷出的一个蓝色火泡。子弹高速旋转着撕裂浓稠的雨幕,带着灼热的曳光,目标却并非人群,也非林溪。
枪口所向,正是保镖队长赵峻的右肩胛骨!
赵峻的身体在枪火亮起的刹那猛地一倾,凭借不可思议的战斗本能,将原本致命的一枪变成了肩头的撕裂性创伤。但巨大的冲击力仍让他前冲的动作趔趄了一下,左肩瞬间爆开一团血雾,在雨水中迅速晕染开猩红的一片!
开枪者的身形在雨中晃动了一下,帽檐下的嘴唇翕动,一个冰冷死寂的命令在风雨中炸响:“目标赵峻!清除!”
赵峻!目标!清除!
林溪脑中“轰”的一声,丈夫顾琛生前最后那一幕不受控制地撞入脑海——病床上,那个曾经掌控一切的男人已被死亡折磨得枯槁变形,唯有那双被病魔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挣扎着最后一点锋利的不甘。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被喉间的血沫浸得模糊不清,却如同滚烫的铁水狠狠烙进了她的灵魂:
“小溪…如果他们…解剖我……别让他们……”
他最后几个字被淹没在仪器刺耳的警报和突然涌入的一群穿白大褂的身影之中。那些“医生”围拢上来,动作冷硬,仿佛他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需要被研究、被分解的对象。他们粗暴地将林溪挤开到一旁,隔绝了她的视线……
解剖!那些冰冷的手套下握着闪烁寒光的手术器械……
现在,棺材里是空的!顾琛的遗体被带走了?!赵峻,这个顾家的保镖队长,此刻竟成了清除目标!这绝望的孤崖之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和怀中这罐“骨灰”上!这是一局早就为她设好的杀局!那个遗嘱……
遗嘱!
顾琛的最后一份遗嘱,由他最信任的律师团队无比郑重地宣读。其中一条,曾让所有人费解:
“将我火化后的骨灰,熔炼成挂饰项链,务必让我的妻子林溪贴身佩戴,置于离她心脏最近之处……”
当时只觉得那是病入膏肓时情感的非理性宣泄,一种病态而深沉的占有欲表达。冰冷文字背后深不见底的算计,此刻如同冰冷的毒刺贯穿全身——他早就算到有人要夺走他的身体,甚至预料到了今天这一幕!他要留给她保护之物,根本不是骨灰!
赵峻中弹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剧痛让他闷哼出声。可他眼中那钢铁般的意志毫无动摇。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射伤他的人,那只未受伤的左手依旧闪电般探向后腰,再次摸向枪套!目标清晰无比——依旧锁定林溪!
另外两把枪,也早已蓄势待发!
“砰!砰!”
又一轮枪声几乎是贴着前一响的尾音炸开!
左边稍远处,那张鹰隼面孔的男人毫无征兆地扣动了扳机!同一瞬间,林溪身后队列尾部方向,另一个枪口也喷出致命的火焰!目标异常统一——抱着骨灰罐、被众人目光钉在原地的林溪!
枪火撕裂空气的尖啸刺入耳膜!世界在林溪眼中骤然分裂、旋转、变形!
求生的本能和那沉重金属罐带来的奇异感觉,如同两股截然相反却都狂暴无比的电流在她每一根神经里炸开!她没有去摸那根本不存在的武器,也没有试图扑向泥泞不堪的地面。她的身体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反射的速度,像一张在狂风中骤然被拉满的弓弦,猛地向右侧旋转!
右侧,是悬崖的边缘!是那片狂风更为猛烈、浓密低矮的杜鹃花树丛!
她的脚步在湿滑的草甸和泥泞上踉跄着、蹒跚着,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速度。子弹撕裂空气的冰冷轨迹紧擦着她的左臂外侧掠过,划破丧服的布料,火辣辣的痛感瞬间炸开!另一颗子弹则击穿了她上一秒还站立位置后方一个倒地的抬棺支架,碎裂的木块和泥浆在她身后溅起。雨水疯狂地抽打在她脸上,模糊了视线,却无法模糊那几道冰冷枪火喷吐的位置——一左一右,完全不同的方向!
赵峻因枪伤动作迟缓,眼睁睁看着林溪脱离了他的直接威胁范围,发出一声狂怒的嘶吼!
那两个不同的枪手显然没有预判到林溪如此疯魔般扑向悬崖边缘,第二轮的子弹角度已然调整,带着更加凌厉精准的杀意,撕裂雨幕追踪而至!
近了!浓密低矮的杜鹃花树丛就在眼前!那是通往悬崖绝壁和怒涛深渊前的最后屏障!
林溪的身体在高速冲刺中,强行再次扭动躲避,巨大的惯性让她彻底失去平衡,像一只被狂风折断翅膀的鸟,狠狠撞进那片被雨水浸透、枝干嶙峋的树丛!
噗!噗!噗!
带着湿气的树叶枝杈狠狠刮过她的脸颊和手臂,留下细密的血痕。背后又有子弹尖锐地钻入树干或深深嵌入泥土的声音,近在咫尺!她重重摔在冰冷泥泞的土地上,身体砸得几乎散架,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空。但那沉重的金属罐,依旧被她死死地抱在怀里,压在心口,像一个冰冷而坚硬的心脏。
她挣扎着抬起视线。就在她的正前方,不足一米之遥!悬崖的边缘!下方是被暴雨激怒、疯狂撞击着嶙峋礁石的黑色怒海!海水咆哮着掀起巨大惨白的浪沫,撞碎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峭壁几乎是直上直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吞噬着视野!死亡的冰冷气息带着咸腥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怀里抱着的金属罐壁猛地、剧烈地一震!
那震动如此清晰,如此狂暴!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后即将爆发的狂躁力量,如同被封在狭小牢笼里的困兽,正用血肉之躯疯狂撞击着金属牢笼!力量沿着罐壁凶猛地传递到林溪双臂上、胸口上!这不再是心跳,更像是一只愤怒的铁拳在罐子内部狂暴地擂击!
就在这剧震传来的一刹那——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尖锐金属扭曲撕裂的声音!
罐底靠近林溪肋骨的位置,竟应声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罐壁内层某种高强度合金在承受不住内部狂暴力量冲击的瞬间,猛地向外崩裂翘起!
一道炫目到几乎令人致盲的奇异冰蓝色光芒,如同一道来自九幽地狱的冷光,骤然从裂口中强行挤出!光芒在滂沱大雨中扭曲、跳跃,像是有生命般悸动不安。
裂缝边缘,一个苍白冰冷、仿佛失去所有血色的事物死死扒住了金属豁口!锐利的边缘几乎要割破那苍白。
骨节分明。一根包裹着暗哑金属质感筋膜、缠绕着诡异跳跃蓝色脉络的手指——正死死扒在金属罐撕裂的豁口边缘!
冰冷的指尖隔着薄薄的湿透丧服和血肉,带着如同实质的金属的冷硬和某种非人的触感,清晰无比地、轻轻叩击了一下!
不是错觉!那不是她心脏的位置!
而是直接、精准地敲在了她左侧第三根——真正的肋骨的骨面上!那动作轻缓得如同情人的抚摸,却带着解剖台上最精准的定位感。
寒意瞬间冻结了林溪的血液、心跳、思维。所有的恐惧、震惊、绝望都在这一刻化为虚无。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限,倒映着罐身裂缝里那抹跳跃的、仿佛活物般的蓝光,以及那截正对她肋骨发出诡异叩击的、苍白冰冷的手指。周围的枪声、嘶喊、海浪雷霆般的咆哮……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那根叩击着她肋骨的手指。
罐子里不是什么骨灰!也不是什么武器!这冰冷沉重的囚牢里囚禁的,是某种连接着顾琛命运、超越死亡本身的……非人之物!它在对她诉说,还是……定位解剖?
更新时间:2025-06-11 22:36:36